文若水

一只佛系咕咕

【壹】辰渊泽

        “哈哈哈!辰大人好兴致!这才刚下早朝,就跑来容熹园看鸟?” 

  正对着一笼挂在树上的金丝雀出神的年轻人闻声有些惊讶地回过头,随即起身面含笑意地恭敬行礼:“右相大人!好巧好巧!——大人也是来看这西域贡鸟的?”

  李林安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对年轻人摆了摆手,慈祥的笑道:“辰大人,你我同为宰辅,何须如此客气!”他捻了捻胡须,蓦地叹了口气,“这金毛鸟儿也的确是稀罕,不过比起当年的大朝贡,还是差得远喽……” 

  辰渊泽闻言,笑眯眯地拱着手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礼:“大人此言可是折煞晚生了,这世上哪有身为晚辈却不向前辈行礼的道理呢!”话是这般说,却是忍不住偷偷腹诽——个老狐狸!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前几日那个和我同位的刘章事用这个由头没给你行礼,还不是第二天就被你给弄进诏狱去了!要不是秦国公上书保他,他那条老命也就交代了!——你什么德行,真当我们不知道吗?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当然腹诽归腹诽,辰渊泽的笑容却不带一丝瑕疵,他故作好奇的追问道:“对了大人,您方才说到——大朝贡?”

        “怎么?”李林安闻言很是诧异地侧过头,“辰家三代位列宰辅。难道以辰大人的身份,会不知道大朝贡?”

        好么,这就扯到老子的先人头上去了!

        辰渊泽心中暗怒,面上却只是换了一副遗憾的神情,一派正直谦逊的向李林安又行了一礼:“想当初景元年间,万邦来朝,何等盛况,晚辈怎会不知?不过当年晚辈尚未出生,虽说后来父祖也有所提及,但只言片语,又如何及得上大人这般亲眼得见来的震撼啊!”

        “说的也是……”李林安背着手长叹一声,“当年本相还只是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小举子,又何曾想到会有今天呢?——本相记得,当年的西域贡品中,一棵紫金珊瑚树比人都高;发五色光的夜明珠,有人的拳头大!不过最稀罕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刀鞘是犀牛皮的,鞘口镶金,还嵌有珍珠和各色宝石;刀把是一整条从未见过的黑色晶石,上面雕有盘螭龙纹;那刀据说是由天外陨铁铸成的,通体透黑,又坚韧又锋利。——测试的时候,刀尖冲下让它悬空落下去,足足扎穿了三级殿阶才停下来!这等奇宝,本相至今还记忆犹新呢!不过早就已经收入了圣人的私库,不再展示啦。”他捋捋胡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八年前安阳王叛乱之时,李将军护驾有功,这柄刀便赏给他了。——素闻辰大人与李将军交好,此事辰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点大人却是说差了。”辰渊泽略显无奈地笑笑,又行一礼,“晚辈与李将军不过点头之交,当年护驾之事人尽皆知,不过圣人赏赐了什么,晚辈确实不知。”——原来这宝物赏给秦国公了啊。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听完大人的一席话,晚辈只恨未能早生二十年,亲眼见见那盛世之景。不过晚辈定会尽力向各位前辈请教学习,还望大人一定不吝赐教才是。”

        李林安面露欣慰地点头赞许:“若当今的年轻人都有辰大人这般觉悟,何愁我大宁不兴啊。”

        “大人实在过奖,”辰渊泽面上腼腆着谦虚,心里却明明白白——真到那个时候,就有你个老狐狸头疼的啦!他说:“晚辈愧不敢……”

        一个粗犷的声音骤然挤入,打断辰渊泽道——“这有什么可愧不敢当的!辰大人乃一代青年俊杰,这件事众所周知,总不会因为当了右相大人一句夸,就被弄进诏狱去吧?是不是啊,右相大人?”

        敲……辰渊泽心累:这个还没对付完,另一个居然也来了!

        微微动了动因为一直维持着行礼姿势而开始变得酸痛的两肩,辰渊泽堆着笑容拱手作揖,毕恭毕敬地向来人行礼:“左相大人,失敬失敬。”

        梁德忠满面红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轰隆隆的嗓门儿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真是巧啊,辰章事!行了,不用行礼了!本相是个粗人,不拘那么些礼数,不用在本相面前搬弄那套酸腐儒生拿来害人的东西。”

        辰渊泽暗暗睨了李林安一眼,没敢起身,只道了一句“大人客气了”,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小步退到了一旁。两侧肩胛痛得愈发剧烈,辰渊泽暗叹倒霉——他那行礼一久就肩疼的毛病又犯了……

        看着向来不对盘的左右二相,辰渊泽只想赶快远离这是非之地:“两位大人想必还有要事相商,晚辈才疏学浅,就不给两位大人添乱了——晚辈……先行告退?”——老天爷,再不走,我这姿势可就真维持不住了!

        梁德忠还没开口,李林安便转脸笑眯眯地道:“辰大人与本相探讨了那么半天,想来也该累了。况且年节也快到了,大过年的,可别累坏了身子,且回吧!”

        辰渊泽险些打哆嗦,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还得感激的表示:“晚辈谢右相大人体恤。”

        被人抢了白,梁德忠很不高兴:“李大人还真是心疼辰章事啊——李大人这般心疼辰章事,怎么不体恤体恤刘章事啊?辰章事这么年轻,身子骨总不会比咱们这些土埋半截的人还差吧?李大人,身居宰辅,可要一视同仁,不应有所偏私啊!”

        辰渊泽满心绝望:我今天到底还能不能回家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是合着伙折腾他来的!汗流浃背地咬了咬牙,他拼命忍住因为疼痛而有些不受控制的肩膀,脑海里迅速的思量着对策。

        终于,辰渊泽把心一横:管他相不相的!论官位,劳资也算个宰相!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林安捋着胡子眯起眼:“刘传缶身负罪责,本相自当弹劾;辰大人勤奋好学,尊师敬长,本相自当嘉奖。本相做事,件件皆是为了朝廷,何尝有过偏私?”

        “哦?”梁德忠睁大眼睛,“既然如此,本相便通知一声李大人,令郎君前些日子在酒肆舞坊厮混,欺男霸女,影响十分恶劣啊!”

        李林安眯着眼皱了皱眉头:“传宗是本相的独子,平日里难免溺爱了一些,本相会好好管教他的。——此事就不劳梁大人费心了。”

        “唉!”梁德忠惋惜地叹了口气,“李大人怎么就不明白本相的意思呢?令公子啊……已经无需李大人的管教啦!”

        李林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阴沉得如同锅底:“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嗨!瞧你!本相能有什么意思?”梁德忠无辜地摊摊手,“只是见到李大人突然想起此事,觉得李大人身为父亲,好歹应该知晓一下情况才是。令公子李传宗,前日在在舞坊欺男霸女,强占已经被赎的清倌时,居然调戏到了正在附近会友的欣灵郡主头上,被震怒的欣灵郡主当场凌迟,肉都喂给狗吃了,连点骨灰都没剩下……唉,既然是独子,那还请李大人,节哀顺便啊……”

        李林安惊怒之余立马偏过头去,却不见了辰渊泽的身影:“那小子呢!?”

        梁德忠哈哈大笑:“早在我说第二句话之前就没影了!那小子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的,想抓他的把柄?难哝!听说欣灵郡主择日还要去大人家里讨个说法,本相话已带到,就不打扰李大人了!您就好自为之吧!哈哈哈哈!”

        李林安的脸色黑得不行。待梁德忠走远,他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低声咆哮——“暗卫!给我盯紧那小子!只要他有异动,就立刻杀了他!!”

        一抹阴影从暗处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宁都的街道上,辰渊泽抱臂往回走,只有这个姿势才能让他的肩头舒服一些,哪怕微微一动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他在心里拼命问候左右二相的祖宗——两个老匹夫……仗着早出娘胎几十年就欺负我个小年轻……嘶……回去让怀铮哥帮我按按肩……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真要我凭年龄优势,把他们两个熬死才算完吗?唉……

        隐于暗处的唐棣无声无息地跟着长吁短叹的辰渊泽,心中暗慨:该说这个家伙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呢?

        被左右二相如此针对,想来是命不好的,可今日来跟踪他的偏偏是自己,这又不能不说是他好命。

        唐棣本是唐门弟子,领了刺杀李林安的单子,暗中除掉了李林安的一个暗卫,自己易成那人的容貌潜伏在李林安身边。却没想到,李林安的手下竟然拉拢来了紫晨宫的叛徒,给他们每一个暗卫都下了蛊。为了避免暴露,他不能走,只能每个月领一次缓解蛊毒发作的药,持续待在李林安身边。不过,因为唐门独有的隐匿功法,他也得知了不少李林安的秘密。

        后来李林安针对辰渊泽,他便也顺路调查了一下这位年轻的中书门下平章事,然后终于找到了可以帮助自己脱离李林安掌控的方法——辰渊泽的义兄,紫晨宫文怀铮。

        文家与辰家世代交好,文家被害得家破人亡后,也是辰家冒险收留了文家的遗孤。那文怀铮束发后便拜别了辰家,独自闯荡江湖,在紫晨宫习得了一身精湛的用蛊之术。虽然因为引毒入体修炼导致双目失明,但确是紫晨宫弟子中实力上等的奇人物。他学成之后回了辰家,那时辰渊泽的父亲刚遇刺身亡不久,辰渊泽被皇帝以门荫之功破格授予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职,并允许三年孝期满后再行赴任。朝廷中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个年轻人和他的位置,是文怀铮帮他化解了无数暗处的危机,才让他得以平安度过了父亲的孝期,坐上那个位子。辰渊泽固然身怀大才,可若没有文怀铮的支持,如今能否位列宰辅,延续辰家的辉煌,只怕是个未知数。

        所以当李林安喊暗卫去追踪辰渊泽时,唐棣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自由的机会错过一次,下一次可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唐门刺客,个顶个都是绝佳的机会主义者。

        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诚恩伯府。

        先帝承永十八年,诸王夺嫡,手足相残,竞争极其惨烈,辰渊泽的祖父辰彦,就是在那时坚定的支持了当今圣上、当时的五皇子。功成后获封诚恩伯,荣升宰辅。辰彦去世之后,辰渊泽的父亲辰克清承袭爵位,同样位列宰辅,以清廉耿介闻名朝野。不过过刚易折,辰克清终因得罪权贵,遇刺身亡。辰克清死时,辰渊泽才刚刚束发,皇上追念辰家两代的贡献,让束发之年的辰渊泽袭爵,并破格授予宰辅之职,只待辰渊泽守孝期满便可任职。

        这件事当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的重臣与权贵纷纷上书反对,说辰渊泽年纪太小又没有功劳,根本不能服众,让他任如此高位,只怕会让朝中老臣寒心。

        但是这样的反驳怎么可能动摇得了皇帝?

        “朕用此子,非为其才,其父祖之功足荫之。若朕不念其功,不用其子,则肱骨之臣不寒心乎?朕意已定,众卿勿要多言。”然后又加了一句,“此子来日若有大过,朕定当究之,若无大过,便且用之,辰家世代皆忠良,朕当为辰家养此子。”

         两句话,堵死了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后路。

        于是就有人动起了歪心眼——你爹是遇刺而死,那你干脆也意外身亡吧!

        不过可惜,这些人不知道,辰渊泽身边,有一个极其护短且心狠手辣的文怀铮……

        那段时间里有不少朝臣忽然得了怪病:又哭又笑以头抢地的有;满地打滚把自己抓得满身是血的有;忽然发疯抓起东西乱砸乱砍的也有。而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曾暗地里直接或间接的往辰家派过人。

        说到底,那些人都是左相右相的爪牙,做事也都是得了他们的授意。文怀铮素来随心所欲,行事恣肆,最讨厌朝廷倾轧,但为了辰渊泽,也不能直接对左相右相动手。只得把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在那些触他霉头的党羽身上,把新炼成的蛊在这些人身上试了个遍。

        那些在家里发疯的人还算好的,关起门来任他自生自灭也就罢了;至于那些在上朝议事时殿前失仪、惊动圣驾的,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族人,着实可叹。

        这样一段时间以后,左相右相终于罢手,暂时息了在孝期里暗害了辰渊泽的心思。不过等到辰渊泽袭爵上任了,仍是各种明里暗里的绊子不断。辰渊泽在孝期这三年间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处境和朝中的局势,深谙如今的朝廷非他一人可以改变,索性装傻充愣明哲保身。平日里养鱼逗鸟,俨然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上朝议事,他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提起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与他提议国家大事,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一问三不知。

        辰渊泽与朝臣交游较少,偶有交集,奉行的原则便是多看多听多想,少说话多行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笑面迎人总无错处。当然了,白喜事或是遭了祸患的人家,就又当别论了。

        唐棣在距诚恩伯府有一段距离的巷子口停了下来,目送着辰渊泽拐进大门里,盘算着什么时辰现身才算合适。

        却不料,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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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新人写文,不喜轻喷~

纯原创,架空历史,带武侠背景,因此里面出现的一些引用可能看起来不太符合正版历史。

朝代为宁,如今阶段类似唐玄宗统治中后期,武侠门派有借鉴,但并没有抄袭。

如果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最后祝大家看得开心。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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