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水

一只佛系咕咕

【贰】文怀铮

        一抹寒光擦过隐匿的唐棣耳畔,直奔将入诚恩伯府大门的辰渊泽而去!

        不好!

        唐棣不由心下一凛:这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人?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就在唐棣怔然的那一刹,天地之间似乎突然暗了一下。再下一秒,那柄闪着寒光的飞剑便和它的主人一起化为了飞灰。

        而对此毫不知觉的辰渊泽,已经回了府邸。

        一只蝴蝶,玲珑而晶莹的、翅翼上流淌着青碧色光华的蝴蝶,于飞灰中翩翩起舞,悠悠然地飞过来,停在了唐棣的发冠上。

        它的触角微微的颤动着,随着呼吸的节奏开合着翅膀,在接近正午的充沛阳光下,越发显得光彩夺目,美得令人窒息。

        唐棣的确是快要窒息了。他在蝴蝶飞来前就毫不犹豫的闭了气。在亲眼目睹刚刚那名杀手的死状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只蝴蝶身上究竟含有多么恐怖的毒性——能够将人和铁器瞬间腐蚀成灰的剧毒……

        这种毒物已经不能够再被称为“生物”了。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蛊。

        如今这只蛊蝶只是停落在他的发冠上,他就已经浑身麻痹。而且,这应该还是因为蝴蝶的主人看出他并无恶意而手下留了情的缘故。

        唐棣顺下眼,卸了浑身的力道,把身上藏着的暗器能丢的都丢在了地上——这只蛊十有八九属于文怀铮,他既然有求于人,还是先示弱为上。

        那只蝴蝶忽然飞起,优雅翩然地离开。唐棣只听见了一声磁雅的轻笑,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难怪不少人都把唐门弟子比作会移动的炮台。”身着靛色长袍的散发青年一手悠然的接回自己的冥蝶,另一手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听听那叮铃当啷的动静,鬼知道他们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暗器。”

        巷子里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因为大部分都淬了毒,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或青或蓝、或紫或乌的幽光。

        文怀铮扶了扶蒙眼的布条,用后脚跟往墙根上轻轻一磕。一阵细微的“沙沙”声过后,满地的铁器除了一些残留的粉末外已是无影无踪。一只长着大钳的大甲虫举着一个小瓷瓶,笨手笨脚地将那些粉末收集起来,又举着瓶子沿墙根向上,一直爬到文怀铮的肩旁。

        文怀铮用拇指和食指捏起小瓶,另一只手摊开把甲虫收了回去。

        “连嗜毒蛊母都吃不下的毒……”他饶有兴致的将小瓶举起来迎着阳光晃了晃,尽管他什么看不到。而后他就十分愉悦的弯腰抓住唐棣的一只脚,将不省人事的唐门弟子脸朝下的拖回了诚恩伯府。

        辰渊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大哥带着一脸的迷之笑容,一手举着个瓶子,一手拖着个血淋淋的人进了诚恩伯府的大门。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小声问道:“呃……怀铮哥?”

        文怀铮的声音温柔得近乎甜腻:“怎么了?渊泽?”

        辰渊泽连着打了两个哆嗦。文怀铮这个状态,要么是心情极好,要么是心情极坏。而且基本上后者居多。但现在他竟然感觉怀铮哥心情很好……他有些拿不准。

        辰渊泽生硬的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哥,你刚才怎么突然就冲出去了?是……哎哟!”

        文怀铮将小瓶拢进袖中,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笑容依旧完美,嗓音依旧轻柔:“小家伙,你差点就真死了,知道吗?身后跟了两个杀手,居然一点知觉都没有。好歹那个什么李修竹也是让人教过你点功夫的,你怎么还是这么弱?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出手想杀你的。若不是他,只怕我还发觉不了这第二个。”

        辰渊泽吃痛地捂住额头,声音中透着惊愕:“不会吧哥,你那么厉害,还会有发觉不了的人?”

        “废话,我又不是神。”文怀铮的笑容冷下去了一些:“若不然,我会容那些蝼蚁蛀虫蹦哒到现在?”

         辰渊泽知晓这是在说朝堂之事,缩了缩脖,没敢接话。

        文怀铮呼出一口气转向辰渊泽:“这次算你走运。蜀中唐家出来的,可都是专业的不能再专业的杀手。他若真想躲,凭我是发觉不了的。甚至他若是真想走,我也拦不住他。不过看他那样子,像是有求于我。——偷着乐吧,小子,你以后就有免费的护卫了。”

        辰渊泽瞪圆了眼睛:“蜀中唐家?唐门?是唐门吗?!我去!唐门弟子为什么会给左右二相做事?!”

        文怀铮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我怎么知道。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

        辰渊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支吾道:“那个……怀铮哥……”

        文怀铮有些奇怪:“干嘛?”

        辰渊泽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鼓足勇气小声道:“当时……秦国公是想教我武功来的……不过我……我嫌修内力太麻烦、时间太长还难以见效……就拜托他,找人教的我腿上功夫……不求别的……能跑就行……”

        “秦国公?什么秦国公?”文怀铮挑挑眉,随后就反应过来,“哦,那个李修竹?国公啊,权力不低嘛。”

        辰渊泽微微皱了皱眉,轻声说:“哥,秦国公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文怀铮打断了他:“朝廷命官在我眼里,不过一群蛀虫蟊贼而已。即便你说的那家伙真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一群蛀虫中危害比较轻的一只罢了。别跟我解释,你知道我最不耐烦听这种事。没学好武功就没学好吧,反正你就要有保镖了,会跑就行了。——我要去做我的事了,这期间别来找我。”

        没等辰渊泽再说什么,文怀铮拖着唐棣急匆匆的就走了。

        辰渊泽看着空荡荡的小花园,认命的打算自己处理地上的血迹。但随后肩部骤然的剧痛就提醒了他,他究竟忘记了什么——“卧……我忘了让怀铮哥帮我治愈一下了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进了地下室的文怀铮,并没有听见辰渊泽的哀嚎。他愉悦的将已经被拖得满脸是血的唐门弟子扔在地上,然后开始鼓捣之前收集了剧毒粉末的那个小瓷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若不是蒙着眼睛,只怕谁也不会看出这是个盲人。

        云陵文家当年何等显赫,却被奸人污蔑陷害,以致人丁凋敝至如今。文怀铮之母明白自家夫君绝不可能向那些歹人低头,她不愿独活,却也希望留住文家的血脉,于是拜托家中的厨娘将孩子送往宁都辰家,求辰氏庇护。厨娘一路坎坷,甚至将这孩子寄存在寺庙养了三年,才终于把文怀铮平安送到了诚恩伯府。而她自己却因为误食有毒的饭菜不幸身亡。

        来到辰家的时候,文怀铮已经三岁,可以记事了。他一直记得那个厨娘,把她尊为第二个母亲,逢年过节从不忘给她烧纸钱。

        因为文家未被赦免,还是罪臣之族,所以文怀铮连祭祀都不能光明正大。这么多年的怨气积压在一起,造就了他极端的怪脾气:愤世嫉俗,憎恶权贵,厌恨朝廷。他既讨厌愚人,又不喜欢读书人。因为愚人根本无法和他交流;而那些自诩聪明的读书人,在他看来也不过都是朝廷的权臣的走狗,他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所以最后,文怀铮选择了江湖。

        因此,当他回到辰家,发现即便是学了一身本领,也依然要被朝廷限制之后,他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紫晨宫在江湖上本不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但因为宫主夜午分为人太过随性,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导致江湖人几乎没人知道紫晨宫到底是干什么的。

        然而事实上,就连紫晨宫的弟子也不知道紫晨宫是干什么的。他们只知道这里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收容不容于江湖的恶棍,想来的就来、想走的就走。宫主只会每个月丢一笔银子到这里,其余的不管也不问。宫主擅长制毒和炼蛊,功法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胡乱的堆在墙角,谁爱练谁练,也可以外传,不过任何人都不许把功法带离紫晨宫。功法册中藏有宫主特制的蛊,平时练的时候、看的时候都不会有事,但一旦蛊虫感应到它将要离开紫晨宫的范围,它就会瞬间破卵而出,将意图盗书之人吸成人干。

        当第一个盗书者被吸成人干时,那些自愿留在紫晨宫的弟子们无不拍手称快,觉得自家宫主终于做了一件符合他宫主身份的正经事。

        但其实,夜午分之所以设下这么一个防盗装置,是因为如果书被偷走了,重写一遍会很麻烦,而他本人又是一个十分讨厌麻烦的人。所以,麻烦一时让人不敢偷书,和书被偷走重写一遍比起来,他自然青睐前者。

        但是最近,夜午分十分愤怒:他的书,到底还是被人偷走了!而且那个人不但偷走了书,还把那些自愿留在紫晨宫的弟子们杀了一大半!

        紫晨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一个收容所,自愿留下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不精的人。

        其实夜午分对那些弟子真的没多少感情,但是看着自己难得有兴致建立起来的组织,被人弄的鲜血涂壁、一片狼藉,任谁也不会高兴。他感到自己的威严遭到了挑衅。于是这位向来不正经的宫主,终于难得的认真了一回。

        因为紫晨宫的功法向来是堆在那里爱学不学,再加上宫主的字迹着实随性,连看懂都困难,更别提修习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紫晨宫筛选出了一大批天资惊人的弟子。像文怀铮,就是其中之一。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研究明白了宫主究竟写了些什么,然后用了两年就自学成才。虽说废了一双眼睛,但他自己根本没觉得那是损失。

        五日前,文怀铮在买菜时被夜午分找上了。宫主十分自然的命令他,找出偷书的叛徒,杀了那家伙。

        文怀铮对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宫主并无半点敬畏之心,反而跃跃欲试,想比较一下孰强孰弱,结果修行之路也算顺风顺水的天才文公子,就这样被自家宫主教了要如何做人,告诉他你宫主就是你宫主。

        于是,一贯信奉强者为尊的文怀铮,很自然的服气了,并且十分想从宫主手里再抠点制毒炼蛊的功夫出来。而一向性格古怪的夜午分,十分欣赏天资卓绝且脾气也很古怪的文怀铮。他答应文怀铮,只要文怀真能把那个叛徒活着送给他,他就再给文化铮一部分自己的新研究成果。

        原来夜午分的功法书里除了有能把人吸干的是噬血蛊外,还有能记忆人气息的追踪蛊,方便他用的着的时候找人。不过那个叛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杀死了噬血蛊不说,还让追踪蛊失效了。

        其实在文怀铮之前,也有不少修行高深的弟子被夜午分找上,不过他们因为某些比文怀铮过分得多的做法,加上性格不讨夜午分的欢心,于是都被毫不客气的清理门户了。如今紫晨宫的高级弟子中,除了文怀铮和一个名叫俞知水的弟子外,几乎被清了个干净。夜午分这次是下了狠手,决心好好收拾收拾紫晨宫了。

        文怀铮倒是接了任务,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似乎完不成:辰渊泽只会逃跑,身边不能没人盯着;诚恩伯府这些年门可罗雀,府内也早已没有仆从了;他又完全不知该怎么联系俞知水探寻情报。在犯懒上,文怀铮和夜午分有的一拼,所以文怀铮当时就有点不想干了。但转念一想,又舍不得那即将到手的功法成果。

        所幸,在外表淡定内心挣扎的过了五日后,唐棣送上门来了。

        文怀铮难得撞回大运,自然愉悦得不行。他已经在琢磨着,怎样才能一丝一毫都不浪费的“全面”使用这个唐门弟子了。

        文怀铮用脚把不省人事的唐棣翻到正脸朝上,准备辨识一下这家伙长什么样子。但在他摸了满手的血腥黏腻后,他才意识到这家伙似乎被自己拖破相了。

        颇为嫌弃的甩了甩手,文怀铮丢了个冰蚕蛊给那家伙疗伤。

        但随后,文怀铮的眉头猛地拧到了一起——在他的感知中,冰蚕治好了那人的脸上的伤后,下意识想往人体内钻,但是还没钻进去就死掉了。

        能克制蛊物的,只能是更为狠毒的蛊——当然了,那个什么秦国公是个例外——他的血液中全是沸燃的毒火,根本不适合蛊虫生存,连最喜好毒物的嗜毒蛊母都对他敬而远之。

        文怀铮将瓶子搁在案台上,随意地挽了挽袖子就去查看唐棣的情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穿透力极强的狂笑声吓得正要给肩膀上药的辰渊泽直接摔了药盅。

        望着自己强忍疼痛研了整整一刻钟,如今却满地都是的药膏,辰渊泽欲哭无泪——“怀铮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另一边,文怀铮是真的欣喜若狂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说这个唐门弟子怎么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原来他正是遭了那个叛徒的暗算!也就是说,他知道那个叛徒的消息,甚至有可能知道那个叛徒所在的位置!

        对于一个懒人来说,最好的消息,莫过于什么都不用做,情报就自动上门了。

        文怀铮把了一下唐棣的脉,感知了一下他体内蛊虫的情况:啧,是没见过的类型。没一会儿,文怀铮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这只蛊最迟不过半月就将再次发作,但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支撑到让他炼出更加凶猛的蛊。不过,夜午分这段时间倒是都会待在紫晨宫中,不会离开,若是与宫主合作,成功的几率便会大得多。看来,只得走一趟了。只是辰渊泽……

        “咣当!——”

        辰渊泽刚收拾好的碎瓷片,又打了一地。

        辰渊泽回过头,幽怨的看向踹门而入的文怀铮——“哥……你干嘛……”

        文怀铮想的事情太多,眼睛又看不见,故而没有发现辰渊泽的异状:“渊泽,事情紧急,我必须去一趟紫晨宫。但是你绝不能一个人留在诚恩伯府,那样不安全,所以……(你最好跟我一起)”

        没等文怀铮说完,辰渊泽倒是自己来了精神——“没关系的怀铮哥!我可以去秦国公家住!”

        文怀铮:“……”???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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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蛊虫的名称有借鉴……实在是没啥别的名可取了……如果有人有更好的名字,欢迎在评论区提意见,感激不尽!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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